89億美元,占股9.9%,美國政府宣布將成為芯片巨頭英特爾的最大股東。這不是一般的企業紓困,更不是簡單的財政撥款。這一“美國版混改”舉措被外界解讀為美國打造主權財富基金的開端,并可能就此開啟一個由國家資本主導產業走向的時代。但在提交給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文件中,英特爾指出,這可能影響其國際銷售,而國際市場銷售占其收入的76%。此外,該協議還可能引發訴訟,并遭到外國政府、商業合作伙伴甚至自身員工的反對。
補貼變投資
當地時間8月25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在白宮回答記者提問時稱,美國芯片制造商英特爾公司將大約10%的股份給美國政府“對公司來說是好事”,而自己“一下子就為美國賺了上百億美元”,如果以后再有這樣的機會,他“還會這么做”。特朗普稱,雖然有些人說“這么做可恥”,“但這不丟人,這叫生意”。
此前在8月22日,英特爾宣布與美國政府達成協議,美國政府將向英特爾普通股投資89億美元,收購該公司9.9%的股份。交易成功后,美國政府將成為英特爾的大股東。美國政府對英特爾的投資屬于被動持股,不享有董事會席位、治理權及知情權。政府還同意除極少數例外情況,將在需要股東批準的事項上與公司董事會保持一致。
根據英特爾發布的聲明,美國政府的收購資金來源是此前根據《芯片與科學法案》授予英特爾但尚未支付的57億美元補貼,以及另一筆32億美元政府資助項目資金。也就是說,這些資金本就是美國政府計劃給予英特爾的,只是特朗普政府將其以股權的形式進行了“兌換”。 加上此前英特爾已獲得的22億美元補貼,美國政府對英特爾的總投資額高達111億美元。
一直以來,特朗普將芯片行業視為國家安全和經濟競爭力的核心領域,但不滿于制造環節過度依賴亞洲供應鏈。8月7日,特朗普在“真實社交”平臺上發文,公開喊話上任不到半年的英特爾CEO陳立武立即辭職。然而僅僅4天后,雙方關系逐漸升溫。在與陳立武會面后,特朗普表示陳立武的“成功和崛起是一個精彩的故事”。11天后,雙方便正式公布了這筆價值百億美元的交易。
商業風險
在國家注資背后,是英特爾自身掙扎求生的殘酷現實。作為擁有超50年歷史的芯片巨頭,英特爾近年來舉步維艱,正逐漸喪失市場份額和技術優勢。在AI賽道,英特爾被英偉達遠遠甩在身后;在核心的CPU領域,也持續受到AMD的蠶食。財報顯示,英特爾2024年錄得188億美元的巨額虧損,是自1986年以來首次,全年公司股價也大跌60%。
有分析認為,政府注資或為其爭取喘息空間,以重振其虧損的代工廠業務,但薄弱的產品路線圖、新建工廠的客戶短缺等根本性挑戰仍需企業自身破解。“美國政府出手拯救這家美國藍籌公司,這可能意味著英特爾的競爭地位比任何人擔心的都要糟糕得多。”英特爾股東大衛·瓦格納表示。業內人士也指出,當一家曾主導全球80%的PC芯片市場的企業需要國家輸血續命時,其技術路線的失誤可能已難以用資本彌補。
但此舉引發了一些保守派人士激烈批評,他們警告說,特朗普的舉動違背了自由市場原則,對英特爾和美國經濟都會構成風險。經濟學家Scott Lincicome在一篇專欄文章中寫道:“最直接的風險是,英特爾的決策將越來越多地受到政治而非商業考慮的驅動。”
肯塔基州共和黨眾議員托馬斯·馬西在給媒體的一份聲明中表示:“《芯片與科學法案》中沒有任何內容授權美國政府購買英特爾的股票。當政府與私營公司勾結時,利益沖突就會出現。”
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美歐研究部副部長張茉楠表示,英特爾將近80%的收入來自于美國之外,美國政府入股后帶來的公關和政治合規成本,會影響公司“非美國業務”。一方面可能觸發其他國家的外國補貼審查,美國政府持股會使其在招標或投資方面面臨更加嚴苛的附加條件。另一方面,美國商務部已經把芯片列入軍民兩用的清單,其他國家會認為其是潛在軍事用途的相關企業,從而在一些進口和合資方面設置苛刻的許可證。
布局主權財富基金
入股英特爾,只是美國政府謀劃的冰山一角。白宮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哈塞特在8月25日接受媒體采訪時明確表示,聯邦政府可能會仿效對芯片制造商英特爾的股權投資模式入股更多企業,并將涉足更多領域,而不僅僅是芯片。哈塞特表示,此舉是創建美國主權財富基金這一更廣泛戰略的一部分。
哈塞特還引用了2008年金融危機之后房利美和房地美的例子來說明政府入股企業并非鮮見,此舉是政府戰略的一部分,該戰略包括征收關稅,以鼓勵更多制造業回流美國本土。哈塞特發布上述言論之后,美股三大指數開盤,英特爾漲逾2%。
一位產業人士對北京商報記者分析道,雖然英特爾如今在低谷,但仍有技術底子。此次美國政府在“低位”介入,和以往“補貼+稅抵”的產業扶持不同,是美國頂層戰略方向和高科技企業執行結合的一種新模式,更像是試驗田。
據中信建投的研報,美國主權財富基金的戰略目的或在于降低美國資產負債杠桿、塑造美國政治新秩序以及服務于特朗普“美國優先”方針。主權財富基金可以盤活美國的自然資源、礦產權益和戰略資產等存量資產,吸引私有資本投資美國資產,提升資產流動性,降低政府對直接發債的依賴。未來美國“國家隊”的資金可能主要來自美國國有資產的證券化和私有化。
美國聯邦政府擁有約13000億美元的地產、廠房與設備資產,但僅有一部分可以證券化或私有化。例如,聯邦政府可將持有的房利美和房地美股權整合到主權財富基金中。中信建投預測,若特朗普政府強力推行,該基金大概率在特朗普任期內融資5000億美元以上。